《只緣「參」在此山中》連續報道丨撫松：非遺傳承人內心的人參情結——香港商報記者「尋參之旅」紀行（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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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4月25日晚間，細雨迷離。採訪車輛駛入長白山西麓海拔800米左右的白山市撫松縣地界，峰巒疊嶂間，飄蕩着松針與腐殖土混合的獨特氣息，這是野山參生長的「黃金緯度」。

　這座位於吉林省東南部素以人參集散地聞名於世的小城，擁有全球規模最大的國家級人參交易專業市場——萬良人參市場，全國80%的人參在此交易，2023年鮮參交易量高達3.28萬噸，鮮參總交易額達27.4億元，乾貨交易更是達到42億元之巨，已成為全球人參交易的核心樞紐。

　在當地縣委宣傳部和人參辦的陪同下，我們見到了國家非物質文化遺傳「長白山采參習俗」傳承人趙炳林。彼時，這位「老把頭」正用樺樹皮包裹剛起獲的林下參，指尖在參須間遊走的動作，比對待傳世珍寶還要輕柔。

　山風中銅鈴輕響，趙炳林執壺注湯，在琥珀色參茶旋起的細霧中，為我們介紹各種關於「抬參」的古老規矩，每一個細節都帶着人與自然的契約精神。

趙炳林老人的古法人參藥膳

　早在20世紀50年代，趙炳林家便開始參與人參種植。80年代分產到戶後，他於1989年買斷了老基地，並開始系統化種植與研究。他將人參種植年限、生長環境與市場價格聯繫起來，探索最佳種植模式。例如，15年以上的人參在市場上價格較高，20年左右鮮參價格達到每斤1.5萬至2萬元。

　聽趙炳林繪聲繪色的講述，我們的腦海里浮現着千百年來，人們對於采參這項人與大自然交流活動的深刻認識。

　在長白山地區，挖參人有拜山和喊山的傳統。拜山是進山前的一種儀式，用香火或草棍祈求山神保佑；喊山則是發現人參時的特定喊法，大聲叫「棒槌」。趙炳林分享了一次神奇的經歷，他們在拍攝采參過程時，按照傳統喊山竟意外發現了四株人參，其中還有一株小參花。這一事件體現了傳統習俗的文化意義。

　趙炳林提到，挖參人有獨特的術語，比如，「叫棍兒」用於信息傳遞，「兆頭」用於標記挖掘地點。這些傳統技藝不僅是技術上的創新，更是文化上的積澱，為後代提供了寶貴的指引。

　他認為，人參文化的核心在於尊重自然與傳承技藝。他強調，人參的靈性不僅體現在其藥用價值上，更體現在其背後的文化底蘊。通過代際傳承，人參文化得以延續，成為中華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
　趙炳林告訴我們，人參產業不僅帶來了經濟效益，也促進了生態保護意識的提升。例如，通過合理種植與採摘，可以避免過度開發對生態環境的破壞。隨着人參文化的推廣，趙炳林希望將這一傳統文化向世界輸出。他認為，人參不僅是中藥材，更是一種文化符號，能夠增強民族自豪感並促進國際交流。

　院子裡十多條獒犬的吠叫，似乎讓趙炳林想起了什麼，他指着自己眉骨和眼皮上的厚重疤痕，為我們講述了一個「驚心動魄」的故事。

　時間回到1999年前後，在某日的破曉時分，時針剛剛指向清晨5點。趙炳林在睡夢中接到弟弟的電話，告知有「盜參者」來到了自家的一處參田——那可是源自上世紀的老參基地，裏面生長的都是具有三十多年以上參齡的珍稀林下參。他立即騎上摩托車趕過去，一場激烈的搏鬥過後，不知過了多久，當趙炳林醒來時，對方早已走遠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部，黏黏的。他掙紮着爬起來走向自已的摩托車，對着後視鏡望去才發現，自己的臉上已經布滿鮮血，右眼腫脹得已經完全封閉，不知是否已失明。他用盡最後力氣撥通了家裡的電話，最後在村民和家人的護送下去了醫院，總算保住了性命……

　趙炳林說，自90年代參田被承包和流轉給個人後，這些盜參賊就一直沒斷過偷盜的念想。大大小小的「人參保衛戰」參農們都經歷過無數次，最後在不得已的情況下，才養了藏獒用來看護參田。

　「現在情況已經好轉了。」隨行的撫松縣人參辦同志對記者介紹說：「現在我們有了智能監測系統和區塊鏈溯源，這種偷盜行為已基本得到遏制！」

人參是大自然寶貴的饋贈

　撫松的夜晚，山月照在參田上，遮陽網如綠色海洋般起伏。在利益與生態的博弈中，撫松給出了新的答案，傳統與現代的交織在此刻有了具象的模樣——非遺不是凝固的標本，而是活在時光里的智慧。對人參的敬畏，對自然的感恩，依然流淌在每一個采參人的血脈里，我們很慶幸可以在這裏看到科技與傳統的握手言和。當非遺技藝成為產業的文化根脈，當現代技術守護着自然的饋贈，便會懂得，真正的傳承從不是簡單的復制，而是讓古老智慧在新時代找到生根的土壤。（記者 冀文嫻 實習記者 呂陶）